此书虽已不存,但从人们关心的程度看,这部《相经》在六朝时期是颇有影晌的。南朝梁陶弘景、刘孝标皆曾为《相经》作过序,陶序云:“相者,盖性命之著乎形骨,吉凶之表乎气貌,亦犹事谋而后动,心先动而后应,表里相感,莫知所以。然且富贵寿夭,各值其数”。陶氏认为人的命运皆有定数,而命运、吉凶、福祸则又可通过人的形骨气貌这些外在的东西表现出来。这与中国相术的基本理论是完全吻合的;刘序则在遵循这一基本理论的基础上,对人的形骨气貌与其命运的关系作了具体阐述:“夫命之与相,犹声之与响,声动乎几,响穷乎应。虽寿夭参差,贤愚不一,其间大较可得闻矣。若乃生而神睿,弱而能言,八彩光眉,四瞳丽目,斯实天姿之特达,圣人之符表。洎乎日角月偃之奇,龙栖虎踞之美,地静镇于城廛,天关运于掌策,金槌玉枕,磊落相望,伏犀起盖,隐辚交映;井宅既兼,食匮已实,抑亦帝王卿相之明效也。及其深目长颈,颓颜蹙鶬,蛇行鸷立,緞啄鸟咮,筋不束体,血不华色,手无春荑之柔,发有寒蓬之悴,或先吉而后凶,或少长乎穷乏,不其悲欤”从陶、刘二人之序中可以看出,南北朝时,中国的相术理论已基本大备。中国的相术发轫于春秋时代,为何其理论的大备却延续到南北朝呢?这里至少有两点不能忽视,一是南北朝时期盛行的品评人物之风,二是人前自我发现。品评人物之风不仅使人们注意到人物:的德行、才能、言语,还使人们注意到了人物的外在形象,这种对人的全面观察与品评,怜恰也正是相术所需要的>人的自我发现或称人的个性意识的觉醒,肯定了个体人的文化作用和文化价值,而这正是相术的必要前提。尽管相术是建立在对命运的相信与肯定之上的,但它并不否认个人的价值,相反却认为人的作用和价值却不是某种外部力量所能改变得了的。然而,相术在南北朝并没有兴盛起来,它仅是经历了一个理论的发展阶段,进入唐代之后它才逐步走向极盛,到了宋代,相术的鼎盛期才算真正到來^其主要标志就是相术著作《麻衣相法》的出现和相木在朝野的广为流行。
尽管受到一些思想家的批判,但相术仍趑传越广,影响越来越大,并且具备了理论雏形。这从司马迁《史记•赵世家》描述白起的一段话可以窥见一二,白起小头而锐上,断敢行也;童子黑白分明,见事明也视瞻不转,执志强也”。据其头形、眸子、目光来推断其人,已涉及到相人的一些语义符号。司马迁是一个比较严肃的史学家,但他在论及一些重要的历史人物时,却自觉不自觉地沿用了先秦的相人术。有了司马迁的榜祥,后世一些史学家遂起而效之。《东观汉记》有相士莱通相孝顺梁皇后事:梁皇后永建三年(128>选入宫掖,相士莱通见后,里然惊骇,再拜贺曰,“此所谓日角偃月,相之极贵,臣所未尝见也”。同书还载相士相班超事:班超与人同求相士相命,相士道:“这些人都没有富贵之相,只有你当封侯万里之外”。超问其由,相士道:“你燕颌虎头,飞而食肉,此万里侯相也”。班超后奉诏出使西域,以功封定远侯。《晋书》有潘滔相王敦和陈训相甘卓事,潘滔相王敦云:“处仲(王敦字)蜂目已露,豺声未振,若不噬人,亦当为人所噬”。陈训相甘卓云:“(卓)头低视仰,相名盼力;目中赤脉,外入必兵死。”甘卓后果被王敦所杀;《魏书》载有三国魏以卜筮享名的管辂自相的一段话:“吾额上无主骨,眼中无守精,鼻无梁柱,脚无天根,背无三甲,腹无三壬,皆不寿之相”《唐书》有相者相隋文帝杨坚事:隋文帝杨坚额上有五柱八顶,有文在手,曰王字,长上短下,相者私谓帝曰:“公当为夭子”。此外,还有有关相术的专门记载,《史记》有《日者列传》,专门为占候卜筮的人立传;《汉书•艺•文志》有《相人法》。所有这些说明,自汉以降,相术不仅进入了人们的生活,而且进入了史家笔下,产生了相术理论的雏形。六朝时期,在相术著作《相人法》之外,又出现了《相经》。
同卜筮、《易》卦、占星一样,相术也是中国古代起始较早的一种术数。它通过对人的面貌、声音、气色等的观察分析,来预言人的吉凶体咎。根据文献记载,相术在春秋战国时代已经兴起,《左传•鲁文公元年》有内史叔服能相人的记载,《国语》中也有一些相人的例子,如《郑语》:“周王恶角犀丰盈,而近顽童穷固”,韦昭注云:“角有伏犀,辅颊丰盈,皆贤明之相”;《周语》亦有“叔孙侨如上方而下锐,宜其触冒人”之语;如果按照《孔子三朝记•少闲篇》中“尧取人以状,舜取人以色,文王取人以度”的记载(文见《大戴礼》)则相人之术早在远古时代就有了。不过,先秦时期的相术多是用来相人之才能与贤愚,且无详备的相术理论,因而严格地说与后世所说的相术不完全是一码事。战国时代的大思想家荀卿对这神唯心的相人之术给予了尖锐的批判,指出:“相人,古之人无有也,学者不道也”(《荀子•非相》)。